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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資料:http://www.sfac.edu.hk/schinfo/francis/BrotherSun02.html


 



〈太陽弟兄讚歌〉給現代人的靈修啟示






摘要

名聞遐邇的〈太陽弟兄讚歌〉(The Canticle of Brother Sun)反映了聖方濟在宇宙萬物中看出了天父的足跡,並表達了他內心對上主恩賜給人的萬物、堅忍、甚至死亡的歌頌。這種創造靈修的精神廣為現代生態靈修學者(例如Hans Kessler,Shannon Jung,Andre Vauchez,Max Sheller) 所推崇。在探討過〈太陽弟兄讚歌〉的背境和真情,同時亦分析過現代人的種種生態問題,以及技術工業化文明引起的種種其他問題之後,本文發現到聖方濟與現代人之間,在知、情、意、行四個層面也有很大分別。〈太陽弟兄讚歌〉帶給現代人的靈修啟示正能減少兩者之間的差別。在認知層面來說,當現代人因〈太陽弟兄讚歌〉而意識到萬物同是天父大家庭的一份子,所以人與萬物的關係實在是兄弟姊妹和管家關係,而非絕對的從屬關係。因此,我們就很自然地不會只把所有來自上主的受造物,作為研究的對象、征服的對象、佔有品和有利用價值的工具;同時,我們就漸漸不再不知足地攫取,並藉著自己的擁有物來肯定自己的自尊和生存價值,或增加安全感了。在情感層面來說,當我們因〈太陽弟兄讚歌〉而對自然界和自然律開始多了一份尊重、欣賞和讚美時,我們一方面會比以往更珍惜萬物,另一方面又會因此而多了一份感恩、共融、喜樂、自由和光榮感。在意志層面來說,因著〈太陽弟兄讚歌〉我們也能醒覺到人真正的喜樂和值得引以為榮的,是為了還愛上主而甘心堅持忍受任何世間苦痛,因為這種德行才值得至高者上主給予勝利的榮冕。到時,我們就不會再把上主的恩賜盡量佔有或歸功於自己,反而能有更大的意志力去忍耐各種個人、人際、社會方面的痛苦。最後在行為上,我們亦會以手足之情來愛護萬物,放棄為追求更大的方便、利益、自尊和安全感,而過份透支上主的恩賜 — 自然界。相信藉著不斷的創造靈修,越來越多的現代人能在認知、情感、意志和行為這四個層面上,能近似聖方濟,達到更完美的整合。


引言


谷寒松和廖湧祥認為在各種生態靈修的理論中,最為出色的乃是「創造靈修」(creation spirituality) 。它是指一種以創造為中心的靈修方式,目的是要使基督徒的靈修達到均衡—也就是從過去所強調的救贖、成聖層面的靈修,轉變成一種包括人性各個層面的靈修。所以,這種創造靈修的內容包括現今人類所面對的生態危機、技術工業化、人際疏離、離婚、吸毒、自殺……等問題。而在歷代創造靈修的大師中,聖方濟被認定為最佳的典範。 由於他酷愛大自然,當今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於1979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更欽定他為生態學者的總主保。在記載他事蹟的書籍中,到處也充滿著有關他如何在萬物中發現上主足跡的記載。每當他看出這些足跡時,他就很自然地用行動、語言、詩歌去表達對祂的愛和讚美。聖方濟的這種特質,正是現代生態靈修學者Hans Kessler在生態靈修中所主張的其中一個主要內容 。在他死前的一至兩年間(1225春至1226夏),正當病魔纏擾著他時,他內心仍能歌頌上主恩賜給人的萬物、愛、甚至死亡,有感而發地作了一首名聞遐邇的〈太陽弟兄讚歌〉(The Canticle of Brother Sun)。


〈太陽弟兄讚歌〉的原始題目為〈萬物的讚頌歌〉(The Canticle of Creatures),是聖方濟以他最熟習的語言,即他的母語—翁白里語—創作的。 正如Eloi Leclerc所說,若不是直接和聖方濟內心深處的經驗—即他所忍耐過的艱苦、每日為福音價值而作過的戰鬥以及發自自然的喜樂等經驗,也就是祂和基督親密的生活經驗—聯繫在一起,就無法瞭解這首讚歌。 對於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來說,〈太陽弟兄讚歌〉便是一首難以理解的作品。可是,假若我們這些正在面對著各種危機的現代人,能嘗試重溫聖方濟在一生中如何透過萬物去靈修,我們必定會發掘出很多他藉著〈太陽弟兄讚歌〉留給我們的靈修啟示。


因此之故,本文首先會簡單介紹聖方濟生平中的文化土壤和部份生命經歷與〈太陽弟兄讚歌〉的關係。透過了解當時的政治世界、文化世界和信仰世界,我們可以初步了解到聖方濟創作〈太陽弟兄讚歌〉的時代背境。為了更深入了解聖方濟內心深處是如何覺悟到世界外在的神聖性,本文會重溫一些他與宇宙萬物相處時的行為,並分析他對宇宙萬物的認知、情感和意志。再進一步,為了更清楚聖方濟創作〈太陽弟兄讚歌〉背後所反映出祂與上主之間的真情,本文重溫〈太陽弟兄讚歌〉三個部份的內容和並將各部份的寫作背境略作交代。為了對比聖方濟與現代之間的基本分別,本文將繼續從聖經的角度,了解現代人和萬物正在承受著原罪遺留下來一種怎樣的遺害。繼而本文會從一些在現代人的行為和事件中,揭開現代人對萬物的認知、情感和意志。透過兩者的知、情、意、行四個層次之間的比較,本文嘗試發掘出聖方濟藉著〈太陽弟兄讚歌〉所留給我們的靈修啟示。



聖方濟生平中的文化土壤與〈太陽弟兄讚歌〉


由於篇幅所限,在這部份本文不會記述聖方濟的詳盡生平,只會把一些較為
正接與〈太陽弟兄讚歌〉有關的社會文化土壤和生命經歷略作交代。正如溫偉耀所指,這些文化土壤可分為政治世界、文化世界和信仰世界三部份。


首先,讓我們看看聖方濟是生於一個怎樣的政治世界。在十二世紀末(1182) ,他出生於義大利亞西西城(Assisi) ,是一位富有布匹商人之子。這時正是西歐中古世紀經濟蓬勃發展,中產階級興起的時期,因此無論在政治、宗教或社會結構方面,都正在急速地變化。尤其是在他出生前五、六十年間,快速的資金累積、人口增多、領土擴張等形成了很多軍事衝突。在大約二十一至二十四歲期間,因箸對騎士榮譽的嚮往,聖方濟前後兩次走上了戰場。第一次是他本鄉亞西西城與鄰近的普魯吉亞城(Perugia) 之間的內戰,而第二次則是回應教宗的呼籲而加入法國將軍戈傑(Gauthier de Brienne)的行列,到意大利南部的蒲葉(Pouille),與欺侮教宗的德國人作戰。他在第一次戰爭中被俘入獄,後來幸而因病獲釋。而在第二次戰役途中,又因高熱病倒並受上主召喚而在思博來大(Spolete)節返。


生活在一個不同城鎮和宗教(天主教和伊斯蘭教)之間充滿著激烈衝突和爭鬥的政治世界中,相信任何一個清醒的人也會開始質疑,究竟基督的真正意願是否以互相殘殺的方式來解決衝突。戰火的衝擊、牢獄和長期臥病的經歷,正好給了聖方濟一個從這種政治世界中清醒過來的機會。事實上,在〈太陽弟兄讚歌〉中的其中一部份,反映出悔改以後的他對人類互相忍耐、互相寬恕的期盼。


另一方面,正如張力揚所分析,雖然聖方濟的騎士之夢在戰場上未能完成,但騎士之夢其實一直在他心底。這種騎士精神不單只灌注在他所稱的屬靈「圓桌武士」中,同時也傾注在他與萬物的相處中。對於他來說,世上萬物象徵著上主的臨在和慈愛,而〈太陽弟兄讚歌〉的前半部正好反映了他對生物,甚至連微不足道的無生物,所抱有的這種騎士般的虛己和尊重的精神。


從當時的文化世界來看,亦不難窺察出聖方濟能創作出〈太陽弟兄讚歌〉的原由。當聖方濟出生時,正值城市和商業的興盛期,像他父親一樣的中產階級日漸興起。他們藉著財富擴張權力,同時,也享受奢華宴樂的生活;正如當時其他富家子弟一樣,二十五歲以前的聖方濟經常過著虛浮的生活,與朋友四處飲宴、載歌載舞。由於他樂於施與,甚至揮金如土,所以他不但得眾人喜愛,更加得了一個渾號「青年之王」(the King of Youth) 。他又結識了一些吟遊詩人,因而習得了許多吟唱詩歌,自己也經常創作吟詠。這種過份物質化和以吟唱詩歌為樂的文化世界一方面解釋了在他悔改之後,為何可以輕看財富,並宣稱他要與「貧窮女士」結婚; 另一方面亦解釋了,為何不論是在自然靜修祈禱,或是外出佈道助人,他亦常吟誦詩歌,並創作出〈太陽弟兄讚歌〉和要求同伴和追隨者如此行。事實上,〈太陽弟兄讚歌〉正反映了聖方濟已經不單只能輕看財富,擺脫當時文化世界中對物質生活永無止境的追求,更懂得讚頌大自然界中,天主給人類最微不足道的恩賜。
從聖方濟時代的信仰世界來看,我們也可以找到一些他創作〈太陽弟兄讚歌〉的因由。從1050至1300年間,羅馬天主教教廷所掌管的教會政府體系極有效的控制著大部份西歐,甚至可以被視為當時西歐最強勢的政府。和很多政府一樣,羅馬天主教教廷也牽涉到戰爭(包括十字軍東征和政教衝突的戰爭)、收稅、管理田地不動產、制定與執行律令、解決法律訴訟、推動外交關係等。 雖教會成功地籍著宗教、政治與社會力量,塑造了西歐中古世紀的文化、藝術、社會思潮、政經發展,但是在這快速發展的階段,她也漸漸喪失了許多基督信仰原有的特質與品味,包括她所獨有的 — 超自然宗教性對人的影響力。


自從聖方濟在1205年出征途中在思博來大(Spolete)聽到了上主的責問:「你為什麼放棄了做主人的,而去追求那做僕人的呢?」之後,他曾在亞西西的曠野地方去默想他未來的前程。 最後,他似乎反省到當時的信仰世界並非真正在帶領人去尋求上主的光榮,相反,它只是在引導人去從事奉權貴中追求到自己的虛榮。在1205年夏天的一個晚宴過後,當他再次受到上主的呼召時,他已確定了自己將來另一種更有價值的、新的生活方式。那是一種以尋求上主的光榮為己任的生活方式。這亦是一種富有純靈性愛情的生活方式,一種人因受了基督信仰中的超自然宗教性所影響,而甘願選擇的生活方式。很明顯這種生活方式已內臧在〈太陽弟兄讚歌〉中 — 全首歌的每一個角落也流露著聖方濟讚頌上主光榮的痕跡。他很著意地把常人認為最普通不過的事物(太陽、月亮、星星、風、水、火、大地等),歸光榮於上主,似乎想令聽者能認出並讚美上主的恩賜。


從一些事件中看聖方濟對萬物的知、情、意、行


聖方濟的弟子薛拉諾的多默曾說過:「誰能表達其在天主的事上所有極大的熱忱呢?誰足以陳述其在受造物上看到造物主的上智、全能及美善時所專有的甘美呢?他默思及靜觀太陽、月亮、繁星及穹蒼時,多次洋溢的喜樂,真正奇妙到言語不能形容的程度!」 從這角度來看,〈太陽弟兄讚歌〉中的物質因素,正是一種驚奇的神聖經驗。當世界外在的神聖性和聖方濟靈魂內在的神聖性相結合時,得出的成果可能就是一種被稱為宇宙象徵的靈修體驗。上文已約略交代了一些較為正接與〈太陽弟兄讚歌〉有關的社會環境和生命經歷。這些環境和經歷,可被視為聖方濟靈魂內在神聖性背後的部份因素。下文將更深入地從一些具體的事件中,察看聖方濟對萬物的知、情、意、行,從而反映出他是如何覺悟到世界外在的神聖性。


縱觀記載聖方濟生平的早期著作,有關聖方濟與萬物相處的經歷,大致上可分為四類:(1) 他看出萬物背後所象徵的基督的經歷、(2) 他領悟到萬物有助人培養高尚的品德的經歷、(3) 作為萬物管家的經歷、(4) 萬物服從他的經歷。這四類經歷也是建基於兩點共通的認知上:(1) 他認同萬物為天父大家庭的一份子(即人與萬物皆兄弟姊妹)、(2) 他明認人類只是萬物的管家,而並非對萬物有絕對主權的主人。



萬物背後象徵基督的經歷


從以下幾個事例中,我們可以清楚聖方濟如何看出萬物背後所象徵的
基督。關於他如何看火和光,多默曾記述:「他珍惜光明,燈火與臘燭,不忍心以手熄滅其光輝,因為它們是永遠之光的象徵。」 這裏所指的永遠之光相就正是指基督而言。關於聖方濟如何對待爬蟲,多默曾記述:「他對虫豸們亦燃著熱烈的愛火;因為他在聖經上讀到:『我不人而是虫豸』的話;因此他將牠們由路上蒐集起來,並置諸安全的地方,免為路人所踐踏。」 這裏他所憶起的聖詠(詠二十二:7)正是有關耶穌受苦的預言。這件事顯出了一個現象,就是在他充滿信德的眼中,連在如此微小的爬蟲身上,也能彰顯萬物元首耶穌基督的形象。


有關聖方濟如何對待羔羊,多默記述了聖方濟甚樣以自己的外衣,贖回一些被主人捆縛並倒懸著,準備去市場上出售的羔羊。 多默的結論最能解釋聖方濟這種行動背後的動機和意義:「在各種動物中,他尤其喜愛並同情羔羊;因為聖經多次將主耶穌基督的謙虛比作羔羊,並以羔羊的比喻說明耶穌。就這樣,方濟熱愛一切受造物,但尤其親切擁抱並樂意觀看具有某種類似天主子之處的受造物。」


有關聖方濟如何對待作為無生物的磐石,多默曾記述:「他虔敬地步行於巨石上,因為祂曾被稱為巨石。他在援引:『你曾高舉我於巨石之上』一語時,為了表示更大的敬意,他改說:『你曾高舉我於巨石之下』。」的確,聖保祿曾以磐石來象徵耶穌:「原來他們所飲的,是來自伴隨他們的神磐石;那磐石就是基督。」(格前十:4) 從以上四件事例來看,聖方濟愛護萬物,並非只因為他在認知上萬物是主內的兄弟姊妹,更因為他在情感上尊重萬物背後所象徵的基督。


萬物有助人培養高尚品德的經歷


聖方濟不單只能看出萬物背後所象徵的天父或基督,從以下幾個事例中,我
們更可以清楚聖方濟如何領悟到萬物有助人培養高尚的情操或德行。聖方濟早期的弟子在《超人軼事》(The Little Flowers of St. Francis) 中記述了他要求一位青年,將要被殺的鴿子送給他時說:「善心的青年,請將這幾隻鴿子贈給我,因為在聖經上,鴿子是謙遜、潔淨、忠誠的像徵,所以你切勿讓牠們落在殘忍者的手中,被他們殺吃了!」。當接過鴿子後,他將牠們抱在懷中,待牠們如小妹妹一樣,溫柔地愛撫和安慰著牠們。可能就是因為那些象徵了高尚德行的鴿子成為了那位青年的仿效目標,最後他亦成了一位聖方濟修會的大德修士。


多默曾引述聖方濟在隱修院時,與一隻鷹結了深厚的友誼,非因那鷹象徵了基督,而是因為牠經常在夜間以自己的叫聲,喚醒聖人起身讚美上主。 在《成德明鏡》中,作者記述了聖方濟在所有鳥中最喜愛百靈鳥,除了因為牠外形看似會士(頭上的毛似會帽)之外,最重要是牠謙遜、善唱,羽毛顏色有如灰土,能給會士樹立貧窮、謙遜、唱歌讚美上主的好榜樣。


聖方濟不但喜愛有助人培養高尚的情操或德行的動物,他也喜愛有助人培養高尚的情操或德行的花草樹木。當會士去森林砍柴時,他總是叮囑他們不要由地面砍,而要將樹身留下一段,為使它再度萌牙生長。他亦勸園丁掘地時,不要將全部土地翻掘,好讓花草能在邊沿留下來的土地上生長。聖方濟的目的是希望以它們的嫩綠豔麗宣揚創造它們的天父。 總括來說,聖方濟愛護萬物並非只因為他視萬物如主內的兄弟姊妹,更因為他在情感上欣賞萬物有助人培養高尚的情操或德行。


聖方濟作為萬物管家的經歷


有些人可能會誤會聖方濟對萬物的愛,會使他像一個現代的貓黐或狗黐一樣,為了一件事物的美而恣意地把那件事物據為己有。相反,由於他能明認人類只是萬物的管家而非主人,雖然他如此酷愛萬物,但他從不放縱自私地佔據萬物,侵犯上主對萬物的主權。他曾在享受過一隻蟬的歌聲八天之後向同伴說:「我們應該許可我們的蟬妹妹離去;牠到現在以牠的歌聲曾使我們高興夠了,免得使我們的血肉因此而感到虛榮和自大。」 這種虛榮和自大,正是人類在上主面前喧賓奪主的表現。

除了避免萬物使他侵犯上主的主權和阻礙自己接近天主外,聖方濟絕不容許為了取悅自己,而將一隻出生以來就在森林中生長和歡叫的小鳥,禁閉在籠中;也不會為了自已的賞心悅目,而將原應生長在田野中,並發散芬芳的花卉剪下,放在自己房中;相反,一有機會,他也將原為做人食物的動物放開,使牠們重獲自由。言則,聖方濟絕不被萬物獨佔他的愛,而是透過愛萬物,使自己和他人能更愛上主。


萬物服從聖方濟的經歷


聖方濟一方面沒有超越人類只是萬物的管家的職份,他另一方面又切實執行上主付予的任務去管理萬物。第三類聖方濟與萬物相處的記載,就是萬物服從他的經歷。根據Sorrell的統計,這類經歷至少有十五種不同的記載。 由於篇幅所限,現只能節錄少部份以供參考。


多默曾記述當聖方濟在Alviano城向靜默的聽眾宣講聖言時,一築巢的燕子嘈吵得民眾無法聆聽聖人的講話。聖方濟便要求燕子妹妹靜聽主的聖言,直至他講畢為止。那些燕子立時安靜下來,直到他宣講完畢也未曾飛往它處。

雖然在《超人軼事》中有一篇關於聖方濟與古比奧狼的著名故事,唯其確實程度則受到了質疑。較為可信的有兩件事蹟,分別是他曾於古比奧城附近毫不畏懼地與狼弟兄接觸,亦曾在格朝奧地方驅逐了狼禍。 另外,有一次當聖方濟在古比奧教區的一間隱修院時,有一隻兇狠的母豬殘忍地咬死了一隻剛出生的羔羊。聖人聽聞此事之後,更當眾咒罵母豬說:「殺害羔羊的兇惡畜牲是可咒罵的!沒有人或畜牲願意吃牠的肉!」兇狠的母豬立時患了病,三天之後就死了。 在這類事蹟中,聖方濟基本上每次都是藉著信德顯發奇蹟,幫助上主管理萬物,使萬物有助人類榮主救靈。


至此,本文已解釋了聖方濟對萬物一些主要的認知、情感和行為。但以上的似乎未能夠完全解釋為何他直到面對疾病纏擾和死亡威脅時,仍能堅持自己對萬物的知行合一,耗盡最後的一分力去創作〈太陽弟兄讚歌〉。除了天父的助佑外,究竟有什麼東西能夠給予他那麼大的意志力去堅持實踐自己的信念呢?


正如多默所論述的:「他默思及靜觀太陽、月亮、繁星及穹蒼時,多次洋溢的喜樂,真正奇妙到言語不能形容的程度!」,相信是他的喜樂給予了他強大的意志力。可是,為什麼他會充滿喜樂?最合理的解釋似乎是,一方面他時刻也能體味到天父對自己和整個宇宙的濃情厚愛;另一方面,他也完全能夠品嚐到,在天父大家庭中,兄弟姊妹之間相親相愛的那份共融感。基於對主和萬物的愛,當他見到萬物欣欣向榮時,他同樣也感到極其快慰。正是基於這種喜樂,他對萬物所付出的熱忱和其中所包含的意志力,是遠超常人所能及的。


除了有這種天地共融的喜樂之外,相信還有另外一些因素增強了他的意志力。正如多默所繼續論述的:「他稱一切受造物為弟兄,尤其以他那種別人未曾體驗到的奇特方式,以其心靈的感受分辨受造物的隱微,好像他已得到解脫而享有天主子女的自由與光榮似的。」,相信每當他稱呼受造物為弟兄姊妹時,他也能預先品嚐到死後在完美天國中的兩種甘飴 — 即他因為能擺脫原罪(自私)的束縛而感到的內心自由,和他也因相信自己能克勝肉身的軟弱去還愛上主而感到光榮。兩種未來天國中的甘飴,似乎就是另外兩種增強了他意志力的因素。


整體來說,以上所有分析出來的知、情、意、行因素,在聖方濟身上是互相緊扣、互相增長的。相反,對於仍然生活在罪惡中的人,這種知行合一的境況實在是望塵莫及。難怪在歷代偉人中,只有聖方濟能夠不單只能夠以亦兄弟亦管家之情對待萬物,也能把他靈魂深處和新生命(超性生命)的秘密溶匯在〈太陽弟兄讚歌〉中,透過歌頌萬物,歌頌天父。


聖方濟〈太陽弟兄讚歌〉的寫作背境


根據楊幹蓀的記載,聖方濟原來早在1213年以前,已在每天誦念的日課經中,加入了在舊約聖經中的一篇萬物讚美造物主的詩歌。在那篇舊約中,記載了從前巴比倫一位專制的魔王,把依臘爾三個聖童(亞納尼亞斯、亞匝理亞斯、米匝厄爾) 投入火爐裏燒。日課經中的萬物讚美造物主歌,就是這三位聖童在火爐中所齊聲誦唱的一首詩歌。 無獨有偶,聖方濟的〈太陽弟兄讚歌〉也是在他去世前的一、兩年間,當他正在與病痛和死神作戰期間寫成的。


在1225年春(三月到五月期間) ,聖方濟因五傷和其他不少極端疼痛的疾病(包括胃病、失去視力、眼疾、頭痛、失眠等) 纏身而疲憊不堪,於是他選擇了住在聖達彌盎堂傍,即佳蘭女修院外,聖佳蘭為他用柳枝搭成的簡陋茅舍裏。聖方濟在這茅舍內五十天之久,日夜不得安眠。 日間太陽弟兄的光芒和夜間火弟兄微小的光亮,為他不但不能帶來任何益處,反而使他患病流瀧的眼睛疼痛不堪。 甚至連老鼠也來作崇,徹夜在他身上跳來跳去,使他連片刻時間皆無法休息。一晚,當他反省他所承受著萬物所加給他的病苦時,他開始對自己表示了憐憫,並在內心說:「主,請幫助我於病痛中,使我有力忍受並承擔它們!」 在這場心靈內發生的戰鬥中,當方濟正在努力祈求基督給他忍耐痛苦的力量時,他在心靈中聽到了一個聲音:「弟兄,請告訴我,假使為了補償你遭受的苦難,你收受的是無窮的寶藏,就像整個大地的土變為純金,所有碎石變作寶石,所有河水變成玉液;你不以為碎石和河沙比起這偌大的寶藏,簡直等於零嗎?那麼,你不欣喜若狂嗎?」聖方濟答說:「主,那將是一種極大、極寶貴、超過人所有愛的以及所有願望的寶藏了!」那聲音說:「弟兄!好了,你在你的疾病與痛苦中也應高興喜樂!目前你應生活於平安中,好似已經享有我的王國一樣!」


頓時,聖方濟的靈魂充滿了一種超自然的喜樂,因為他已確信擁有了天國。此刻他清楚知道,他正和基督一起受苦,所以在不久的將來也要和基督一起,到「常生之地」。就在這一瞬間,有一道光明在他的靈魂中昇起;在晨曦昇起之時,他召叫了他的同伴,在無法表達自己所感到的喜樂之下,他請求他們聆聽、謄寫下,並學習詠唱〈太陽弟兄讚歌〉的第一部份(第一至第八節):


〈太陽弟兄讚歌〉第一部份


1 至高、全能、美善之主,
讚頌、光榮、尊敬及一切的稱揚皆應屬於你﹔
至高者,只有歸屬於你是適當的,
誰也不配呼號你的名。


2 我主,願你因著你造生的萬物,
尤其是因著太陽兄弟而受讚頌,
因為你藉著太陽造成了白晝,並給我們光明﹔


3 太陽是美麗的,並且發射出巨大的光明,
它是至高者你的象徵。


4 我主,為了月亮姊妹星辰,願你受讚頌,
你造生了它們於天上,
它們光明、珍貴和美麗。


5 我主,為了風兄弟,
又為了空氣、白雲和晴朗,以及各種氣候,願你受讚頌,
因為藉著它們,你使你的受造物,得到扶助。


6 我主,為了水妹妹,願你受讚頌,
它是非常有用和謙遜,珍貴和貞潔。


7 我主,為了火兄弟,願你受讚頌,
藉著它,你光照了黑夜﹔
它是英俊愉快的,勁健而有力。


8 我主,為了我們慈母般的大地姊妹,願你受讚頌,
它負載並照顧我們,
它生產各種不同的果實和色彩繽紛的花卉和草木。


〈太陽弟兄讚歌〉第一部份背後的真情


根據三伴記的記載,由那日起,聖方濟幾時感到疼痛加劇難忍時,使要求弟兄們用他自己作的曲唱〈太陽弟兄讚歌〉(第一至八節)。這樣才能暫時緩和他的病苦;他如此做直到去世那日為止。他並未打算自私地獨自享受這種發現,所以他願意弟兄們用它來做為人服務的工具。他希望以詩歌來把和平、幸福、喜樂、仁愛傳給別人,這種方式為當時的人更容易接受。他希望那些沉溺於物質生活,而不知觀賞歌頌天主美善的人們,因聽到這首歌而能醒悟過來,並學習由萬物中認請天主是宇宙萬物的大父,人與萬物同屬一家,皆為兄弟姊妹。


從〈太陽弟兄讚歌〉的字裏行間,我們可以體會到聖方濟這種與萬物同屬一
家的靈修精神。 例如在文中的「願你因著你造生的萬物…而受讚頌」中的「因著」,原文所用的"per" 一字似乎就暗藏了這種精神。若根據拉丁文的譯意,這字亦可解作「藉著」。但溫偉耀認為若說聖方濟「藉著」萬物來讚頌至高的上主時,可能會令人誤會,聖人只是以一種需要依靠另一個體的「科學觀」角度(內藏「我–它」關係) 或「解除科學觀」角度(內藏「我–你」關係),才能讚頌上主。根據溫偉耀的分析,我們應從另一種「解除科學觀」的角度去理解原文"per" 的意思。他認為"per" 一字更適宜被譯作「為了」,而全句的意思是「為了」萬物的精妙而與萬物一起讚頌上主。這正是一種在靜觀中人與大自然聯合的描述:首先觀者觀察到各自然物(包括人)結連成一有機關係的整體(見到相互間同屬一家的關係),同時他亦觀察到各自然物一起事奉、讚頌上主(見到萬物與上主的關係),很自然地,在那份一起感中,觀者自己也與萬物一起事奉、讚頌上主。換句話說,聖方濟想藉著〈太陽弟兄讚歌〉的第一部份,表達出自己那份與萬物實存上的一體感(弟兄、姊妹)和同行感(一起事奉、讚頌上主),亦即萬物在他內心深處所造成的回響。正是這種回響,加給了他一種難以言傳、只能
用〈太陽弟兄讚歌〉來表達的一份喜樂。
〈太陽弟兄讚歌〉第二部份


正當聖方濟的弟兄們如吟遊詩人一樣,到各地藉著〈太陽弟兄讚歌〉,把這種特殊的喜樂帶給各地的老百姓時,亞西西城的主教和市長發生了糾紛,各不相讓。病重垂危的聖方濟,因得知此不幸事件而為他們兩人感到非常悲痛和憐憫。為了使他們重修舊好,他立刻在〈太陽弟兄讚歌〉中加上了第二部份,並讓弟兄們邀請主教和市長各帶著侍從,到主教府去聽他們唱〈太陽弟兄讚歌〉:


9 我主,為了那些因著你的愛而寬恕別人,
並且忍受疾病和困苦的人們,
願你受讚頌。


堅持和平的人是有福的,
因為他們將由你至高者,獲得榮冕。


聖方濟〈太陽弟兄讚歌〉第二部份背後的真情


關於這事,〈佩魯賈傳說〉的作者有以下的記載:「市長合上手站起來,有如誦讀主的福音一樣,他沉思及仔細地聆聽;不久他已淚流滿面,因為他對方濟有極大的信心和虔敬。」後來二人彼此擁抱,求對方原諒。如此,一場風波就因一首〈太陽弟兄讚歌〉而得以和平解決。


〈太陽弟兄讚歌〉的第一部份一直也是論及自然界的實體,是為了宇宙的奇妙而給予上主的讚頌;但是到了第二部份,就立時轉向人的世界,是為了人寬恕和堅忍的美德而給予上主的讚頌。表面看來,上下兩部份的性質是完全不同,但其實,第二部份與第一部份是出自聖方濟同一的靈感。兩者之間有至少兩種共通之處。第一,兩者都有著相同的、宇宙萬物之間的弟兄友誼精神;第二,兩者都有著同一的、對宇宙萬物的和好意願 — 寬恕與和平。兩者之間的不同之處,就是兩者以不同的聲音來表達相同的神修經驗。為時刻以基督的角度來看萬事萬物的聖方濟來說,雖然人是一個特別鍾愛的對象,但是,這種對人的愛的本身,亦是對萬物宇宙廣泛虔誠的一部份。所以,聖方濟與和自己同類的人所建立起的友誼,與他與萬物所建立起的友誼的本質是相同的。


根據多默,聖方濟認為:「除非他熱愛基督所熱愛的靈魂,否則他決非基督的友人。」 換句話說,他對所有人的人際關係都是滲透著基督的慈愛和憐憫。其實,為已清楚聖人對萬物之情的人,這一點更是絕對明瞭的。因為,「聖愛既使方濟成為其他受造物的兄弟,則難怪基督的愛德使他更成為印有造物肖像人們的弟兄了。」 正是這種對弟兄的愛驅使他做一件全城,甚至全個歐洲的人也沒有勇氣做的和解工作 — 修好今次主教與市長的不和,以及昔日十字軍與蘇丹王的不和。同樣地,亦是這種愛驅使他藉著〈太陽弟兄讚歌〉,鼓吹世人因著上主的愛,而去忍受來自他人不公的對待,和來自生命一切的無常 — 疾病與困苦,堅持以和平的方式去面對這一切不幸。
為了增加受苦者堅持和平的意志力,他亦藉著〈太陽弟兄讚歌〉提醒他們:上主由他們生命開始的一刻(透過奇妙的宇宙萬物)已愛了他們,而且更會在他們克勝了自己的軟弱之後,加給他們勝利的榮冕。這種苦盡甘來的信念,並非在他作〈太陽弟兄讚歌〉第一部份之前一晚才在他的思想中出現的。早在他往日問良兄弟什麼才是真正的喜樂時,已在他給良兄弟的答案中揭示了。他說假若當一些不願收留他們的人無理而粗暴地對待他們時,他們卻懷念耶穌的苦難,想起自己為愛他的緣故,理當受此痛苦,仍然平心靜氣,不怨不尤,喜歡地忍耐著祂容許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一切,這才是真正的喜樂。他亦認同聖保祿所說過的:除了基督的十字架外,自己決不拿其他上主的恩賜來誇耀。聖方濟認為只有那種為還報基督的愛而甘心忍受諸般疼痛、虐待、侮辱、以及各種各樣的災難及禍患的德行,才是出於我們,才值得自己引以為榮,更值得由至高者上主加給他們勝利的榮冕。


〈太陽弟兄讚歌〉的最後一部份是在1226年十月初,當聖方濟正處於最後極大的痛苦中時所編寫成的。當有人告知他去世的時刻已逼近了,為了光榮上主,同時也為了舒慰自己及他人的靈魂,他邀請了他的兄弟來到身旁,高興地用以下的一段來詠讚死亡姊妹:



〈太陽弟兄讚歌〉第三部份


11 我主,為了我們的死亡妹妹,願你受讚頌,
它是任何活人皆不能逃避的,
那些死於大罪的人是有禍的,
那些在你聖意中死亡的人們是有福的,
因為第二次的死亡不會傷害他們。


12 請你們讚頌、感謝我主,
並以極大的謙誠,感謝和事奉他。


聖方濟〈太陽弟兄讚歌〉第三部份背後的真情


在第三部份的太陽歌,聖方濟不單只沒有像普通人一樣故意避免談及死亡,他更一如前兩部份一樣,以熱情奔放的態度來讚頌這位姊妹。Eloi Leclerc發現聖方濟和其他歡迎死亡的人有一個分別,就是後者通常是厭世的,所以亦不會像前者一樣,同時歌頌死亡又歌頌象徵著世界光輝的太陽。這分別是因為聖方濟比其他人更相信人和生命的價值是永恒的,以致即使在死亡的邊沿,他也能看出在陰暗的死門之後有光明,有完滿的喜樂。 那位知他死期將近的弟兄說得正對,聖方濟在死後真正可以「內外恒常喜樂於主」了。


聖方濟將死亡作為「妹妹」予以尊敬之,顯出他確認了自己和它之間的親近
關係。 他亦很著意地把死亡的必需性,放在這一節的第二句。他似乎有意把常人逃避的事實真相,放在聽歌者的面前,逼使大家去面對。為什麼要這樣做?他似乎想透過這種方法,使聽歌者在心中做一個明智的抉擇 — 選擇兩種生活態度中更理想的一種。這裏他想提醒人死亡並不一定是可怕的;它對人的可怕性只在於:它能使那些選擇不惜代價去佔有自我和世界萬物的人(歌詞中「犯大罪的人」),失去生前的一切。以往當他談及有關每個人如何面對死亡時,他也曾作出類似的描寫:「所有的本領、權力、學問,以及智慧都要遭受到剝奪。」 相反,雖然聖方濟所選擇的生活態度,表面上會為自己帶來損失,使自己因完全服從天父的旨意而失去自我和世界萬物,但其實它是一種更理想的選擇。因為在他來說,死亡不單只不是令他損失的仇敵,反而更是有助他「解放自己,並使自我完全地置於生命和存在的光輝」的姊妹。他這類選擇遵從天父聖意而生活的人,只會死一次(即肉身的死亡),而不會像有大罪的人一樣,有第二次的死亡。因為,只有選擇不惜代價去佔有自我和世界萬物的人,才會經歷第二次的死亡(即靈性生命的死亡),未能生於無限的存有,且將自己從一個基本上是恩典的生命中排除出來。這種決定性的、自我排除的境況就稱為「地獄」。


正如上文所提及過的,聖方濟想藉著〈太陽弟兄讚歌〉的第三部份去達到至少三個目標:光榮天父、舒慰自己及舒慰他人的靈魂。一方面,他似乎希望在自己站在死亡邊沿的一刻,重新肯定他以往對死亡的信念:為遵從上主聖意的人,死亡是一種另類的祝福。這種積極的肯定,想必能夠給予正在痛苦中的他一種靈魂上的舒慰。他更爭取生命的最後一刻,為了死亡妹妹這種另類恩典而讚美光榮天父。另一方面,似乎他亦有意規勸所有聽到這歌的人,為了自己永生的著想,不要保留任何自已所擁有的東西,好使那將自己完全給了人類的基督,完全接受自己。 最後,聖方濟本身亦為了完全地相似貧窮而赤裸、痛苦的被懸在十字架上的基督,選擇在死亡的最末時刻能赤身躺在地上。這行為正象徵著一種完全剝奪自己的願望、謙卑地和土地(萬物)共融的生活方向 — 一種他藉著〈太陽弟兄讚歌〉的最後一部份來介紹給我們的生活方向。


在末段(第十二節),聖方濟除了似乎想以簡短的歌詞,去總結出全首歌的目的(為了萬物的奇妙而讚頌天父)之外,他似乎亦想提醒方濟會士和所有聽歌者一個很重要的訊息:人類和萬物生命共融的基礎是徹底的謙遜。他似乎看出了阻礙人類和萬物生命共融的因素就是人類的尊嚴。當這種尊嚴過大時,人類無法接受自己和其他萬物是同屬一家,大家一樣是全依靠天主而有的。相反,受著原罪遺害的人類,經常佔有了造物主的地位,做成地球上各種不同的生態問題。



原罪對人類和萬物的遺害


根據創世紀的記載,上主造人之前,首先創造了宇宙萬物:日月星辰、山川海洋、花草樹木、五穀百果、飛禽走獸、以及所有水族。這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是供人享用,助人榮主救靈的。(創一:1-31)只可惜人受到魔鬼的誘惑後,喪失了心中對造物主仁愛的信賴,並妄用本身的自由,違背上主的命令,造成了人類的第一個罪 — 原罪。 因這罪,人愛自己勝於上主,所以他用種種方法去滿足一己的慾望。同時這種罪昏迷了人的理智,削弱了人的意志。因此人往往顛倒是非,不顧萬物的來源,以致愚蠢地以物質為滿足人生唯一的對象,甚至不擇手段去致富。如此,原來幫助人榮主救靈的的萬物,反而成了人背叛上主,喪失靈魂的原由。


另一方面,聖保祿指出萬物因人的罪惡而遭受了破壞,它們都在期待著天主子女的顯揚:「凡受造物都熱切期待天主子女的顯揚,因為受造物被屈服在敗壞的狀態之下,並不是出於自願,而是出於使它屈服的那位的決意;但受造物仍懷有希望,脫離敗壞的控制,得享天主子女的光榮自由。」(羅八:19-21)
耶穌基督降來人世,為萬物恢復了原有的價值,使人在萬物中重新發現天父的存在與祂對人的大愛。聖方濟雖然不是一位有高深學問的人,但因為他擁有基督,生活在基督內,所以他能夠以基督的目光來觀察萬物。再加上他具有詩人活潑的想像力,以及極高的敏感度,他能在萬物中發現和感覺到一般人感覺不到的。 由此而生的〈太陽弟兄讚歌〉正是一個最佳的例証。這樣看來,實在值得探討一下這首讚歌,如何能夠給現代人一些恢復萬物原有價值的靈修啟示。但在探討這問題之前,似乎更宜先從一些事件中看一看現代人對萬物的認知、情感、意志和行為,然後再作有關的評論。


從一些事件中看現代人對萬物的知、情、意、行


從正面來說,現代科技的發達,不單只帶給全人類前所未有的方便、進步和希望,更使人不斷地獲得更大控制萬物的力量。但若從負面來看,由於原罪之故,當人類有了如此大的力量之後,盲目地追求更高的科技、更大的出產量和更多的利潤。這樣的局面帶來了兩種危機。一方面人類剝削大自然達到到了極點,以致破壞了自然生態的平衡及人類生活品質,甚至威脅到人類的生存。另一方面,技術工業化的文明亦正在很微妙地威脅著人性。雖然後者不大明顯,但其實它的影響之廣、闊、深絕不遜於前者。若再細心觀察下去,這種人性危機和生態危機似乎有一個共同的起因—一種歪曲了的人類與大自然間之關係。而這種關係,似乎是基於人類三種歪曲了的認知和隨之而來的情感、意志與行為。


無論是生態危機也好,或是人性危機也好,當中也包含了三種共同的認知。
首先,在這工業化時代,人類似乎誤認為自已是大自然的主人,以為自己對它有絕對的主權。在這種錯誤的認知中,所有的大自然資源無疑成了人類的佔有品。事實上,今天人類平均每天摧毀了七萬五千至十萬英畝的動物棲息地。 這些事件顯示了人的自大,誤以為自己對所有土地都有絕對的主權。當這種工業化文明的認知擴散至社會時,這種佔有心態漸漸使人在情感上變得越來越不知足,又或者是過份依附於某些人類的擁有物,倒頭來對自己做成種種的不幸。正如盧雲神父所形容的,現代人懼怕失去了過去一直緊握手中的財寶,好像失去了它們,就會同時失卻自己一樣。人會因一位同事的薪酬比自己高而嫉妒;仍想向那個不敬重自已的人報復;仍因得不到別人向自己報以微笑而含怒。


另外,現代人類似乎只視大自然為有利用價值的工具,自覺一點也無須尊重它在生態環境中所當的獨特角色。若以一些未被發現有利用價值的絕種生物為例,從1980年到2000年之間,人類竟能使五十萬種昆蟲、植物和動物遭到滅種的命運。 當這種工業化文明的認知擴散至社會時,人類在情感上少了一份對大自然甚至對其他人的尊重和欣賞。這時,人類會發現社會上少了一種「我-你」之間的愛,只有「我-它」之間利益上的關係。婚姻關係變成了愛情商品的交易關係;在色情事業中,兩性也成為別人的洩慾工具;工人被資本家利用作生財工具,不顧他們的苦痛和死活。


最後,現代人類似乎傾向視大自然為征服的對象。事實上,為了征服氣候,人類長期且大量地在冷氣機中使用冷媒 — 一種分解後會產生氟氯碳化物(CFCs) 的物質。散佈在大氣中的氟氯碳化物,正在嚴重地破壞大氣頂部的臭氧層。據科學家估計,若果人類不能有效停止這種破壞,則到2085年時,大氣中的臭氧層會減少到目前的一半以下,而原由臭氧層所吸收的有害紫外線,將會以目前份量的雙倍直射到地球表面。 結果,不論是人類身體、海洋生態、植物甚至全球的氣候,也會受到極大的損害。

當這種工業化文明的認知擴散至社會時,人類在情感上加多了一種對人生中自然出現的不如意現象產生抗拒感。為了不甘受著生、老、病、死的自然律所規限,人會選擇以避孕丸、複製人、自殺和安樂死等種種的方式去征服自然律。這樣,除了他們的內心會減少了一份與自然律之間的共融和喜樂,當他們最後發現自己最終也是無法達到完全控制生命中的一切時,他們已把自己帶進一個不必要的痛苦深淵。盧雲神父說得正對,當一個小朋友想得到某些既定的禮物而得不到時,失望,甚至不快和苦惱的情緒便很自然會湧現。


整體來說,當人在情感上變得一方面越來越不知足,又或者是過份依附於某些擁有物,同時又少了一份對大自然甚至對其他人的尊重和欣賞,亦不甘受著生、老、病、死的自然律所規限的時候,人在意志上會變得越來越脆弱。這種意志力的脆弱程度,不難在現代人各方面的生活中顯示出來:離婚、兇殺、自殺、吸毒、婚外情等個案數字的不斷的上升。


聖方濟〈太陽弟兄讚歌〉給現代人的靈修啟示:知、情、意、行的改善


〈太陽弟兄讚歌〉可說是聖方濟多年靈修生活的精華和果實。他靈修的主要途徑就是從基督的角度,在大自然中靜觀萬物。藉著不斷的創造靈修,他在認知、情感、意志和行為這四個層面上,達到極之完美的整合。相反,最可悲的是現代人在技術工業化的文明中,不單只失去了創造靈修的精神,同時亦漸漸失去了那四個層次的完整性。所以,為培育現代人的靈命成長來說,聖方濟的〈太陽弟兄讚歌〉看來極之有參考價值,亦必定會帶來不少重要的啟示。


首先,細心閱讀〈太陽弟兄讚歌〉第一部份的人會發現字裏行間,處處流露出聖方濟的一個明確的認知:萬物同是天父大家庭的一份子,所以人與萬物實在是這大家庭中的兄弟姊妹。當我們這些現代人能夠接受〈太陽弟兄讚歌〉中這種認知時,我們就很自然地不會只把自然界中的兄弟姊妹,作為研究的對象、征服的對象、佔有品和只有利用價值的工具。當我們能待他們情同手足時,我們更能感到生活在天父大家庭中的那一份美妙的共融。


另外,留意到聖方濟喜歡讓那些甘願留在他身邊的小動物回到大自然的人,一定可以看出他只視自己為萬物(自然界兄弟姊妹)的托管者,而非擁有絕對主權的主人。同時,再細心閱讀〈太陽弟兄讚歌〉第一部份的話,不難發現他從未把萬物之美歸功到自己身上,這亦是因為他從未把萬物視作自己的附屬物。當作為現代人的我們能夠內化了〈太陽弟兄讚歌〉中這種認知時,我們就漸漸不再需要不知足地攫取,並藉著自己的擁有物來肯定自己的自尊和生存價值,或增加安全感。到時整個人也不只可以洒脫地把名利、物質、財富放下,更可以藉著萬物,追尋人生真正而長遠的喜樂和幸福。


再者,當細心閱讀〈太陽弟兄讚歌〉第一部份時,我們亦會發現聖方濟一方面看到萬物背後所象徵著的基督:「太陽…是至高者你的象徵」(第三節);而另一方面,他也領悟到萬物有助人培養高尚品德:「水妹妹…是非常有用和謙遜,珍貴和貞潔」(第六節)。當作為現代人的我們能夠內化了〈太陽弟兄讚歌〉中這種認知時,我們不單只不會再把萬物視為只有利用價值的工具,反而更會尊重、欣賞和讚美萬物,因為它象徵著至高者和高尚的品德。


其次,〈太陽弟兄讚歌〉的第二部份表達了聖方濟的另一種認知:人真正的喜樂,並非在於人能夠把上主的恩賜盡量佔有或歸功於自己,而是為了還愛上主而甘心忍受任何世間苦痛,因為這種德行才值得至高者上主給予勝利的榮冕。這裏所指的世間痛苦,包括了各種來自疾病、生活中的困苦和受到不公平的對待而產生的痛苦。當作為現代人的我們能夠學習到〈太陽弟兄讚歌〉中這種認知時,若果我們是真心想還愛上主的話,我們就有更大的意志力去忍耐個人、人際、社會各方面的痛苦。同時,我們亦有更大的勇氣去放棄為追求更大的方便或利益,而過份透支上主的恩賜 — 自然界。


最後,若細心閱讀〈太陽弟兄讚歌〉第三部份的話,我們亦會發現聖方濟另一種很重要的認知:人人皆不能逃避死亡,但死在上主聖意中,而非大罪中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將復活而獲享永生。當作為現代人的我們能夠參透〈太陽弟兄讚歌〉中這種認知時,我們將可以安然接受生命中生、老、病、死的自然律。我們的內心,也會不再要求自己完全控制生命中的一切,亦再不會因幼稚期望的落空而感到不快和苦惱。


總結:現代人需要聖方濟〈太陽弟兄讚歌〉的靈修啟示


聖方濟沒有寫過任何學術性的論文,但他藉著〈太陽弟兄讚歌〉向現代人表達了他對萬物、人性和死亡的看法。這種以歌詠來表達靈修精神的方式,相信不單只受到當時社會上各階層的人的歡迎,也會是一種現代人更易接受的方式。梁雅明曾提出若以Andre Vauchez 在他的《中世紀西方的靈修觀》一書中,認為聖方濟「扭轉了歷史的正常里程」。因為他以他的生命和詩歌,有效地推動了他同時代的基督徒從宗教、人性、宇宙三個層面去活出人的生存。 同樣地,相信現代的基督徒在現今有待改善的政治世界、文化世界和信仰世界中,藉著〈太陽弟兄讚歌〉的啟發,亦不難達到同樣的靈修果效。


在了解過現代人和萬物正在承受著原罪遺留下來一種怎樣的遺害之後,我們不難得出一個結論,就是現代人極之需要〈太陽弟兄讚歌〉給現代人的靈修啟示。當現代人能在認知上學習聖方濟〈太陽弟兄讚歌〉背後的真情,並在行動上恆常地運用基督的眼光去默觀大自然和自然律中,上主為我們預備了的啟示,相信我們不難培養出一種對上主的所賜的宇宙萬物感恩和讚頌的情感。這種真正的喜樂將增加我們的意志力,把自己的信仰生活,提升至與所有受造物和自然律(包括生、老、病、死) 修好,回歸創世紀中原始的完美境界。由於篇幅所限,本文未能更詳細去探討現代人實踐創造靈修的具體方法。期望本文能引起其他學者的動機,在這方面作出更深入而詳盡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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